张爱玲:李鸿章曾外孙女,家族故事成小说材料
2015-11-17 09:12:30 国家人文历史张爱玲选择不当母亲,其中也有经济考量,她在散文《造人》里探讨过人们为何要生孩子,称“小孩是从生命的泉源里分出来的一点新的力量,所以可敬,可怖”,而“造人是危险的工作。做父母的不是上帝而迫处于神的地位”。
2009年出版的张爱玲遗作《小团圆》,真实袒露得几近残酷,基本上可以认定为作家本人的自传。除了写到与胡兰成的爱情,有专家说这本书写得最好的地方是展现了一对复杂难解的母女关系。其中有件事让张爱玲深受刺激。某学期她没拿到港大奖学金,一位赏识她的教授资助她一笔800元的学费,让她深为感动。母亲说代为保管,后来张爱玲无意间却发现母亲打牌时轻易就将这钱输掉了。无法形容她当时心中的震荡,这份鼓励被她视为一张“生存许可证”,“这世上最值钱的钱”,当下如遭猛烈背叛。
中学时的张爱玲(左)与姑姑张茂渊合影
所以当姑姑警告她,母亲回来会生气触怒舅舅的事,张爱玲回说,“二婶(她的母亲)怎么想,我现在完全不管了。”她告诉姑姑800块钱的故事,并说一定会把母亲花在她身上的钱全还给她。后来她果真积攒了二两小金条送去,说是还母亲的,黄逸梵被激得落下泪来,“就算我不过是个待你好过的人,你也不必对我这样,‘虎毒不食子’嗳”,坚持拒收。
张爱玲与胡兰成1944年结婚,1947年离异,人们以前都说她慷慨大方,分手了还不忘寄给胡兰成“分手费”30万元。其实也是相交之初,张爱玲提起需要还母亲的钱,于是胡兰成某次拿了一箱钱来给她,“她对币值完全没数,但是也知道尽管通货膨胀,这是一大笔钱。”于是后来她剧本一卖了钱,就全都还了他。这倒是她一贯在感情和金钱上的理性清洁。
晚年沉迷回忆
1950年,张爱玲还应邀参加了上海召开的第一次文学艺术界代表大会。柯灵回忆,张爱玲“坐在后排,旗袍外面罩了件网眼的白绒线衫,使人想起她引用过的苏东坡词句,‘高处不胜寒’ ”她也意识到自己恐与新社会格格不入,1952年以恢复十年前中断学业的理由避居香港,1955年远赴美国。
1956年,张爱玲在麦道伟文艺营认识了大自己19岁的美国作家赖雅,同年两人结婚。她在怀孕后堕胎,用古老的“药线”将孩子打掉,《小团圆》中写得触目惊心,“夜间她在浴室灯下看见抽水马桶里的男胎,在她惊恐的眼睛里足有十吋长 恐怖到极点的一剎那间,她扳动机钮。以为冲不下去,竟在波涛汹涌中消失了”。
张爱玲选择不当母亲,其中也有经济考量,她在散文《造人》里探讨过人们为何要生孩子,称“小孩是从生命的泉源里分出来的一点新的力量,所以可敬,可怖”,而“造人是危险的工作。做父母的不是上帝而迫处于神的地位”。所以要做父母的得为孩子提供一个有利的环境,不然小孩会很艰难。她和赖雅当时都没什么收入。
张爱玲在英文上狠下过一番功夫,40年代在上海,她便用流利英文给《泰晤士报》写剧评、影评,在英文杂志《二十世纪》上写介绍中国社会生活的文章。不仅成名要趁早,她年轻时还立愿“要比林语堂还要出风头”,一向想把中国介绍到西方。赴美之前,她的英文小说《秧歌》登上了《纽约时报》的书评版面,广获好评,但之后的写作再不复此盛况,《北地胭脂》《粉泪》等不是迟迟无法出版就是毫无销量。
张爱玲和丈夫赖雅,他是一位美国作家
当时西方看重的中国题材写作,除了林语堂,是英国女作家韩素音的半自传体小说,以及赛珍珠以中国为母题创作的小说,半是真实半是迎合了固有的想象,追求跌宕起伏的情节性,与晚年“平淡而近自然”的张爱玲,自然差别很大。张爱玲深知于此,但从未要效仿,她在给友人的信中曾写道,“我反对那种猎奇的文学俗套,把中国描绘成一个儒家学者满口说教的国度 ”而讽刺的是,她写旧式家庭的残酷故事,被有其政治立场的美国编辑无法接受:如果她写的情况属实,那后来的共产社会实际上就是解放,共产党变成了救星。
她后来几乎停止了英文写作。张爱玲在美生活了43年,但对美国题材不感兴趣,生前只有一篇相关散文《1988——》发表,身后有一短篇遗作《同学少年都不贱》有所涉足。让她魂牵梦萦的还是中国故事。张爱玲晚年开始记录自己的人生,在《雷峰塔》《易经》《小团圆》中一遍遍审视过往。一部《小团圆》从55岁提笔,中途搁置,直到73岁时最终改完。“我确是爱好真实到了迷信的程度。我相信任何人的真实的经验永远是意味深长的,而且永远是新鲜的,永不会成为滥调。”
多年研究张爱玲的学者止庵,认为张爱玲“对自己的身世太看重了”,“她是中国现代作家里身世最显赫的一个,没有哪个作家能和她相比 所以她家族的故事,她认为是可以写成类似于《红楼梦》这样—个作品的。”张爱玲对《红楼梦》的痴迷众所周知,“十年一觉迷考据,赢得红楼梦魇名”。但这样的作品始终未曾写出。
“四十明朝过,犹为世网萦。蹉跎暮容色,煊赫旧家声。”这是张爱玲祖母李菊耦唯一留下来的诗。临终前两年,张爱玲写了生前最后一本书《对照记》,少有地贴出54张家族老照片——出版“藉此保存”,任回忆弥漫。“他们静静地躺在我的血液里,等我死时再死一次。”(文 | 韧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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