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小平翻译:我们为什么不够自信?
2015-04-28 09:02:05 环球人物杂志1985年8月28日,张维为(左二)第一次给邓小平当翻译。
邓小平的“中国模式”
张维为说,那代领导人经历过战争,考虑问题会先从整个战略大格局出发,近10年、20年会不会爆发战争,脑子里一直绷着这根弦。还有一个特点,就是说话爱用军事词汇。邓小平最常说的一句话就是“杀出一条血路”。
不管是当翻译还是后来做学问,邓小平对张维为都有着重要影响。他的记忆里有两个第一次:1984年,国庆大阅兵,他在观礼台为外宾做翻译时,第一次远远望到了阅兵车上邓小平的身影;1985年8月28日,他第一次给邓小平当翻译。这次见面的细节,他都记了下来,后来还写了一篇很长的回忆文章。他写道:邓小平在沙发上坐下后,对我说了一句话。他用手指着自己的右耳对我说,“我听力不好。翻译的时候,声音能不能大一点?”他商量的口吻显示了对一个普通工作人员的尊重,也显示他为人的涵养。邓是个有尊严、有气度,没有架子的长者。我轻轻地向他点点头,同时把面前的话筒调到一个合适的角度。
翻译室有个传统,大家会对领导人谈话中的一些关键词和难点进行讨论。张维为印象比较深的就是邓小平讲的“中国模式”,是译成“the China model”还是“the Chinese model”,最后的共识是“the China model”更好些。他对《环球人物》记者说:“邓小平当时讲中国模式,意思很直白,就是中国自己的一套做法和思路,没有强加于人的意思,是对自己一套做法和思路的总结。现在习近平总书记也多次使用中国模式这个概念,他经常把中国道路和中国模式连在一起讲,我觉得这是一种自信的表现。”
在外交部期间,张维为去了近30个国家。他发现,实际看到的情景和以前间接了解到的并不完全一样。他打了个比方,“一对男女谈朋友,通3年信也不如见一次面管用。邓小平说得更形象,听过枪声的兵和没听过枪声的兵就是不一样。”
1988年,张维为被选中到联合国做译员。他进入了人生的第三个角色。在联合国工作期间,他考入日内瓦大学深造,博士论文研究的是中国改革开放时期的意识形态,特别是邓小平的思想,最后这篇论文成了他的第一本英文专著。
此后20多年,他教书、做研究,把热情和精力都投入到向世界讲述中国的发展模式,分析中国的成就、问题和未来中。在走访了100多个国家后,张维为把对中国模式的思考写了下来,出版了《中国触动》《中国震撼》《中国超越》“思考中国三部曲”。他在书中写道:“中国崛起到今天这个地步,如果还被西方那么浅薄的话语忽悠的话,我们的后代将会诅咒我们:一手好牌,怎么当时打成那个样子。中国震撼、中国超越,这是我们对邓小平的最好缅怀。”
我们为什么不自信
《环球人物》:您说自己是用脚底板做学问,这句话怎么理解?
张维为:我去过100多个国家。当你有一定人生阅历和学问功底之后,去一个地方看一看,比不看要好得多。这种经历能给你自信。你可以看一看2011年我跟福山先生(美国著名自由主义学者)的辩论。当年3月埃及出现大规模的反政府示威。当时,福山说中国也可能爆发类似的革命,我说不会。我为什么对自己的观点这么自信?因为我去过开罗4次,20年前它跟上海的差距大概是5年,现在比上海落后40年,一半的年轻人失业,能不造反吗?
《环球人物》:您说的5年和40年是用什么来衡量的?
张维为:这是比较直接的感觉。我觉得定量分析,有时反而是很大的问题。因为你收集的数据不一定完整可靠。
但有些是最基本的,比方你坐出租车从机场到市区,看看车上有没有定价器,司机用不用,有没有敲诈行为。再从车上往外看,看这个国家的硬件设施,人的精神面貌。我去过苏联时期的爱沙尼亚,就没见到一点笑容。然后,你再去看看市场、老百姓的住房条件、交通,还有治安状况。
《环球人物》:会参考哪些指标吗?
张维为:如果研究指标,最简单的就是看老百姓对政府满意不满意,对未来乐观还是悲观?我现在主要看3个民调:一个是美国皮尤中心的,它每年都在中国十几个省做;一个是哥伦比亚大学和台湾大学做的Asia Barometer的民调;还有是中国零点公司做的民调。从这些数据来看,中国人是世界上对前途最乐观的、自信的。
我们不乐观、不自信的是哪些人?主要是一些媒体人和一些知识界的人。
《环球人物》:为什么这两类人最不自信?
张维为:过去10来年,西方话语对中国学界和媒体影响过大。另外,网络发展起来了,可相当一段时间内,我们政府一些部门的自信和担当不够,也不怎么会发声,结果网上的舆论总是在否定中国的制度和成绩。我举个例子,2011年的动车事故,政府说什么都没人信,而当时的媒体几乎全面唱衰中国高铁。这是一个深刻的教训。
另外,西方的知识界、学术界,虽然会骂政府、骂总统,但通过上百年的磨合,他们对制度是基本认同的。而我们很多媒体人和学者,心里还不认同中国今天的社会主义制度,出什么问题就是制度的问题。我是非常看好中国模式和中国制度的,最多再有10年,我们许多方面会明显超过美国。就拿百姓的财富来说,我们3亿人的发达板块已经比美国的中位水平高了,但很多人不敢相信,这是有根据的。上海多数出租车司机的财富都超过50%的美国人。
《环球人物》:可为什么大多数人的幸福感,并没有经济数据那么漂亮?
张维为:关于幸福感的问题,没有一个很权威的指标来衡量。我演讲的视频里,随机采访了上海的大妈和农民工,他们都说很幸福。另外幸福感也是相对的。美国中产阶级,过去20年的实际收入没有增加,退休金跟10年前几乎一样,1200美金,1200美金在美国是没法生活的,而且退休要到67岁。而中国一直在进步,我看到的比较可靠的民调都表明多数中国人的幸福感不低。
《环球人物》:您很喜欢用上海做样本,而上海是中国经济最发达的城市,这会不会也造成一种偏颇?
张维为:你讲的有些道理,但你是否注意到我是拿上海跟纽约比的。近3年我考察了四川、贵州、云南不少贫困县。四川贫困县的农民放到印度的话,大概多数都可以算中产阶级。因为中国进行过土地改革,农民有地有房子,解决了基本的吃穿问题,虽然现金没多少,但你得看综合指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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