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是美国心腹大患,死后还在打美国耳光
2016-05-03 10:18:47 环球人物杂志今年3月初,美国官方解密了拉登最后两年写下的113封私人书信,内容从遗嘱到针对美国的袭击计划无所不包。从中可以看出,拉登的心态从踌躇满志逐渐演变为最后的绝望疯狂。
“你是我的掌上明珠,是我一生最重要的人。我死后如果你想重嫁,我没有任何意见,可我多么希望能在天堂与你相聚。”令人诧异的是,这多情的句子不是出自哪位诗人,而是“基地”组织头目、“9·11”恐怖袭击策划者奥萨马·本·拉登所写。
2011年5月1日,美军海豹突击队在突袭位于巴基斯坦的拉登住宅时,搜获了上万页的书信、文件等,这封信正是其中之一。今年3月初,美国官方解密了拉登最后两年写下的113封私人书信,内容从遗嘱到针对美国的袭击计划无所不包。在书信中可以看出,拉登的心态从踌躇满志逐渐演变为最后的绝望疯狂。
美国解密的拉登信件
恐怖主义的“CEO”
很长一段时期,外界一直以为拉登在晚期藏身荒野山洞,无法再领导“基地”组织。但最新的解密档案显示,他在被击毙前不久依然能通过信使网络向全世界的“基地”组织发号施令。他把命令存在方便隐藏的手机芯片中,让信使们带出巴基斯坦的藏身地,交到伊朗、伊拉克、阿富汗甚至索马里的“基地”成员手中。他在信中劝自己的老婆们多采购、多学习电子设备,好为情报工作做贡献。
除了收集情报,拉登还格外重视数据管理。档案显示,拉登在多个硬盘内存有大量数据和财务报表。美国官员透露,拉登在2006年逃往巴基斯坦后,平时的工作和“世界500强企业的CEO差不多”,都是看报表、做决定,只不过企业是要赚钱,拉登是要人命。在一封密信中,拉登为“基地”组织的盟友索马里青年党出主意,让他们把矛头指向当地的法国人。“如果萨科齐(时任法国总统)不配合,你们可以在2012年法国总统大选前一周处死一个俘虏,给法国政坛施压。”这个计划后来因俘虏逃脱而落空。
1990年,拉登与随从在阿富汗
除了指挥杀人,拉登也指导招人。解密的书信中有一份由他起草的“基地”组织招聘卷,里面的问题让人头皮发麻:“你愿意成为自杀式炸弹袭击者吗?”“如果你有幸成为烈士,需要我们联系谁?”整个问答卷的格式和普通公司用的招聘表没有太大区别。美国情报机构一位高层人士说:“当我第一次看到文件时,我以为这是恶作剧。后来我意识到有人真填了这份表,然后去剥夺生命,心里不禁打寒颤。”
这种看似荒诞的招聘手法效果却很惊人。有学者估计,“基地”组织在巅峰时期,仅核心成员就有近1000人,加上基层“战士”和同盟组织,全球规模至少上万人。拉登还非常重视对部下的教导。在新解密的文件中,有一份拉登写的“‘基地’分子的伊斯兰教必修课”,其中有推荐给“基地”组织新人的书单,包括“基地”分子写的“圣战”历史等,也有一些伊斯兰教典籍。
从经济角度分析美国
虽然拉登在“潜伏”时依然能指挥“基地”组织,但他明显感到力不从心。全球反恐形势把拉登逼入绝境。伴着无尽的空袭、枯竭的资金和迅速减少的成员,拉登信得过的人越来越少,导致他最后近乎偏执的谨慎,对自己的亲人也不例外。
拉登曾在信中要求被困伊朗的老婆逃跑时什么都不能带,“裸跑”回巴基斯坦。“衣服、鞋子、书本,任何能被安装针头窃听器的东西一律不许带。”
有一次,拉登的一个老婆在伊朗补完牙,拉登怀疑美军在牙齿里装了追踪器,不让她回家,写信给她说:“你确定医生给你打麻药的针头大小没问题?针管有没有比平时粗?针管里有没有什么奇怪的杂质?追踪器长度跟米粒差不多,宽度如一根细粉丝,你确定没安你身上?”连续好几段问题后,拉登在署名后还补了一句:“看完后请销毁信件。”不知何故,这封信最后并没有被信使带走。
拉登的妻子阿迈勒
拉登对他周边的国家也不信任,甚至出现妄想状态。他认为巴基斯坦和印度马上就要开战,因此他想把“圣战”矛头指向巴基斯坦,进而渔翁得利。拉登还曾考虑攻击土耳其和伊朗,但考虑到“基地”组织大多数资金都经过这两个国家,才放弃了这种“自杀式”袭击的念头。
对待西方,拉登则显得更清醒些。2008年金融危机后,美国陷入继上世纪30年代大萧条以来最大的经济衰退。正当“基地”分子大力地宣传美国衰亡时,拉登写信告诫手下,不要被美国暂时的经济衰落所迷惑。“很多人误以为美元贬值加上金价暴跌会导致美国崩溃。美元贬值对美国经济其实是好事。”随后,拉登还煞费苦心地从宏观经济学角度分析美元贬值如何促进出口。
为一生的自私和偏执道歉
不过,能读到拉登信的人已经越来越少。从2009年开始,拉登的下属曾多次写信向他反映“基地”组织的核心团队快枯竭了,恳求拉登的帮助。拉登的回复显得无奈:“以后会有新兄弟的,可惜现在没有。”
2008年至2011年,“基地”组织在全球范围内遭到最惨重的损失,阿拉伯半岛和巴基斯坦的“基地”组织头目很多在这期间阵亡,上百名骨干被美国关押。加上来自国际反恐的压力,“基地”组织的招人工作受重创,其内部组织被挖空,剩下的成员也和拉登一样焦虑。
法新社2001年10月2日获取的拉登(中)的资料照
拉登手下的一名头目在给他的信中说,一名卡塔尔外交官员在访问阿富汗的“基地”组织时,给拉登送了一块表。外交官走后,那个头目赶紧拿锤子把表砸了,生怕里面有追踪器;负责运钱的信使们在任务结束后都要把背包烧掉,以防被美军间谍利用;所有的地面活动必须选在阴天,因为无人侦察机无法在阴天正常工作。
拉登晚年一直被恐惧的乌云笼罩。越接近2011年的信,字迹越潦草,仿佛他已经知道自己时日不多。
在拉登生命最后时刻的书信里,鲜有像2009年时的那种运筹帷幄,更多是对自己和“基地”组织未来的担忧。他开始给妻子写情诗,为自己一生的自私与偏执道歉。拉登还写信给下属,表示对他们能去看牙医感到无比羡慕,而自己只能困在巴基斯坦的平房内动弹不得。
拉登(左)和“基地”组织二号人物艾曼·扎瓦赫里在一起的资料照片
有书信显示,早在2011年初,拉登已经有逃离巴基斯坦的想法和准备,但一直没有机会实现。如果当初拉登逃跑成功,他和中情局的捉迷藏很可能会再持续好几年。在新解密的拉登遗嘱里,他称自己在苏丹留下2900万美元的个人遗产,要求家人把其中大部分用在延续全球“圣战”上。
像“在野的李尔王”
拉登在信中称,他所做的一切,就是为了消灭眼中“穆斯林最大的敌人”——美国。但其实,他并不是从小就有这种极端想法的。
拉登的父亲是沙特的建筑大亨。拉登10岁时,父亲因空难丧命。失去父亲教诲的拉登,青年时代遇到的导师几乎都是宗教极端分子,如“跨国圣战论”学者阿扎姆等。在他们的引导下,拉登心中埋下了极端主义的种子。
拉登曾在阿齐兹国王大学主修建筑工程,所有人都以为他会继承父亲的产业。但他却走了另一条路。1979年,苏联进军阿富汗,拉登加入阿富汗反抗组织。美国中央情报局给他提供大量资助,让他培养当地武装分子来对抗苏联。1989年,苏联撤军,拉登以民族英雄的姿态回到沙特,美国也把他称为“自由斗士”。然而,拉登逐渐对美国以海湾战争为由在沙特驻军感到不满,公开批评沙特政府“丧权辱国”。1991年,沙特政府将拉登驱逐到了苏丹。
曾经为拉登写过传记的美国哥伦比亚大学新闻学院院长史蒂夫·科欧告诉《环球人物》记者,拉登刚到苏丹时,日子过得很舒服。“他买了个农场,骑马、种向日葵,空闲时训练武装分子,把他们送往波斯尼亚参加‘圣战’。他有段时间真觉得能在苏丹过一辈子,有老婆、有孩子、有让他忙的‘事业’,家里每年还给他700万美元的补助。”
后来,沙特以拉登长期支持“圣战”活动为理由,取消了他的公民权,没收了他的护照。在沙特和美国政府的压力下,拉登的家人和他断绝了关系,还把他从家族集团中踢了出去。科欧说:“这时的拉登有点像‘在野的李尔王’,是个会走路的悲剧。他的补助没了,和一个老婆离婚,大儿子又抛弃他回到沙特。拉登长时间批评沙特政府和美国,惹火了华盛顿。最后美国向苏丹施压,让苏丹把拉登赶到阿富汗的穷乡僻壤。而他的家人在2002年得到小布什的特殊豁免,移民到了美国。”
人生的不幸和美国的打压彻底激怒了拉登。1996年,拉登用汽车炸弹袭击驻在沙特的美军;1997年,“基地”组织在埃及袭击游客;1998年,“基地”组织以炸弹袭击美国驻肯尼亚和坦桑尼亚大使馆,造成至少200人死亡;2001年,发动“9·11”恐怖袭击,造成近3000人死亡、6000人受伤。这一切的罪魁祸首,都是12年前被美国称赞的“自由斗士”。
他知道美国痛点在哪里
2011年初,为纪念“9·11”事件10周年,拉登计划给半岛电视台独家访谈的机会,同时还想请曾经专访过自己的英国记者罗伯特·菲斯特当主持人。正当一切按部就班地进行时,美国海豹突击队的袭击,给拉登这个计划打上了句号。
2011年5月1日,奥巴马向全球宣布,美军已经成功击杀拉登。随后的一周里,美国举国欢庆。调查显示,奥巴马在这期间支持率猛涨6个百分点,美国经济信心指数也高攀10个百分点。可当大家理性估算击杀拉登的巨大成本后,奥巴马的支持率和美国经济又跌了下来。有媒体调侃称,“拉登的幽灵都让美国不得安宁”。
拉登被击毙后,美方在他住所的书架上找到多本有关“美国阴谋”的书。这引发了美国对出版自由的争论。拉登的书架上还有大量的情色录像带,中情局在获取后以“淫秽色情内容”为由永久封存,引发美国多家媒体的质疑。“为什么袭击美国机场的信息都能解密,而拉登看的黄片不能?”今年3月9日,一家美国媒体监督组织为此把中情局告上法庭,称中情局故意无视媒体对信息公开的正当要求。拉登的情色片,引发了一场新的较量。
拉登也显然知道美国社会的痛点在哪里,并知道如何在伤口撒盐。近期解密的档案中,有一封他在2009年写给奥巴马的公开信,呼吁美国政府减少温室气体排放,防止全球变暖加剧。这封信在当时没有发表,如今解密后却让美国舆论炸开了锅。有网友调侃说:“连住在山洞里的恐怖分子都知道全球变暖,正在参选总统的特朗普为什么就不肯承认这个事实?”还有人说,拉登“死后还在打美国耳光”。
本文作者系《环球人物》记者 张之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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