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诗人芒克的说法,他认为是牛仔裤腿制的。
顾城的帽子并不是裤腿做的,是他用同样的布料做的。当然你愿意这么说就说吧。
针对诗人芒克的说法,顾城的姐姐顾乡给他写过一封公开信,进行反驳。1990年9月,顾乡在顾城帮助下移居新西兰,随后也在激流岛安家,她见证了弟弟的成长,也见证了弟弟最后的死亡。她承受巨痛写下的《我面对的顾城最后十四天》,是了解顾城海外生活的基本读物。
这个问题最权威的解答者,还是顾城的妻子谢烨。她在《游戏——我和顾城》这篇文章里,回顾俩人从恋爱到婚姻的过程,描写了许多充满快乐情趣的细节和场景。关于帽子,她这样写到:
我万万没有想到他还会摇缝纫机,自己做了个高高的花布帽戴在头上。我吃了一惊,倒挺好看,脱口叫了声:“可汗!”
“你老是‘少数民族’,你当可汗吧。”
他很喜欢这个名字,走来走去。
他不再孤独,他有了两个名字。
事实上,顾城出国之前、结婚之前,就给自己做过直筒筒的高帽子。有顾城自己的话作证:“我小时候就做了这样的一顶帽子,二十年前又做过一顶戴上了。那么出国以后,我想西方是自由的,我就戴着它走到外边去了。”
顾城之于帽子的喜爱有照片为证。
叁
帽子的意义为什么有这么多的猜测?
读者或朋友因顾城的帽子产生的各样揣测,是有依据的,它们首先来自顾城自己花样翻新的说法。
概括起来,是这样一些:城墙,或者是北京被拆除的城墙;家,房子;城堡;烟囱,拔火筒;天线;大炮;花盆;裤腿儿;钱袋子——因为没封顶,可以直接往里扔钱的。这里,有形状上的近似,有情感上的附着——不是附会哈,如安全、家、海外的牵挂,还有纯属玩笑的笑谈。
这些说法,都体现出一种矛盾:一方面故意迎合,拿各种各样、形形色色的“理由”,让听众“误入歧途”;一方面自我消解,发一些牢骚:“诗不被看见,帽子老被看见。我的妻子建议我去报上一个专利,再去时装展览转上一趟,也许卖诗不成,可以改行做帽子卖。”“不过是个说法吧,不必当真。”“找点儿乐子吧”。
给一个简单的帽子,赋予这么复杂的“答案”,顾城是什么意思?帽子之于顾城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存在?
就是说它适合我的脑袋,或者说我的脑袋适合它。我的脑袋喜欢戴着它呵,这个理由很简单,好像也很充分。
这是一个简单而又充分的理由:喜欢。
在不同年龄、不同场合,顾城喜欢戴各种样式的帽子,直筒的,带帽沿的,花哨的,素净的,甚至军帽。顾城的影集里,从小到大,从国内到国外,他戴帽子的时候似乎比不戴帽子要多:一个在部队大院里长大,又到山东农村生活数年,且生活在20世纪六七十年代,一个崇拜军人的时代里,帽子可以御寒,还仿佛一种向往和希望。这种体验,即如今天许多孩子喜欢戴一顶旅行帽、棒球帽之类。
甚至,对于他戴直筒帽的缘由,也不妨大胆猜想:灵感未必来自历史上苏东坡的“子瞻样”,恐怕来自“文革”:给批斗对象戴的纸筒高帽子。大人们热火朝天在革“反革命”的命,小孩们捡一捡样,也玩一玩斗争游戏,给伙伴或自己头上来一顶高帽子。
只有一次,我戴着这样的帽子上街,引得满街的女孩子都对我笑,使我很得意。
这得意,让他找到一种自我表现、自我满足的方式,招摇、惹人注目的方式。
当他出国时,“因为我猜想西方是一个自由的地方,几亿人就会有几亿种帽子,我的帽子应该并不稀奇。我好像平生做的唯一一件,完全由我选择的事,就是做了这顶帽子,并且戴到了脑袋上。”然而让他惊奇,在欧美,他的直筒帽子也让人好奇,这顶帽子,实际成为他有意无意展示个性和自由的标志。
在中国的时候,我确实不敢公开戴这样的帽子……当我完全不在意这个世界对我的看法时,我就戴着这顶帽子,也就是说,我做我想做的事情。不过这顶帽子确实是我和外界的一个边界,戴着它给我一种安全感。它像我的家。
一顶帽子,给他一种安全感,一种自由感,这是一种诗意、诗性的理解和表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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