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者按:昨日,人民日报微信公号“人民日报评论”刊发文章《我读马列主义70年》,文章作者系一位87岁的离休老干部,此篇是他抱病握笔之作,老人表示写此文章就是想“书写今生不能忘怀的往事,与大家共同品享人生感悟”。文章中,老人回忆起他67年前的一桩难忘的往事:当时,蒋家王朝有一条血腥的禁令——禁阅革命书籍,而作为热血青年的他仍是冒着生命危险如饥似渴地暗中阅读马列主义著作,有一次,他在书包中装了几本马列主义著作的手抄本,在回家途中却不幸遇到了国民党的“宪兵”……
陈文逵
在中国共产党诞辰94周年之际,我“打开记忆的闸门”,回忆起67年前的一桩难忘的往事,心情难以平静。尽管我今年是已经87岁且身患癌症的老人,但抱病拿起笔,书写我今生不能忘怀的往事,与大家共同“品享”沉淀了67年的难忘往事。
今生难忘的往事
1948年,国民党在政治上日益腐败,战场上节节败退,蒋家王朝行将崩溃。当时,国统区的情况,可以用十六字概括:“生产衰落,物价飞涨,城乡破产,民不聊生。”统治者为了维护摇摇欲坠的政权,对革命者和广大劳动人民,进行更加野蛮和疯狂的镇压。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当时,中国人民解放军在战场上辉煌的胜利,极大鼓舞了敌占区广大劳动人民奋起向统治者进行不屈不挠的斗争。这一年我19岁,在武汉市上大学。由于受到马列主义的熏陶,我由靠拢革命转变为投身革命。自愿加入了党领导的地下组织——“中国新民主主义青年联盟”,从事党领导的地下工作,成为一名“职业学生”(以上学为掩护,做党的地下工作),在本地区参加和组织“反饥饿、反压迫、反内战”运动。
当时,蒋家王朝有一条血腥的禁令——禁阅革命书籍,违者定为“政治犯”,直到判刑或砍头。但是热血青年仍然冒着生命危险,如饥似渴地暗中阅读马列主义著作(多为手抄本)。“职业学生”更是如此。有一次周末傍晚,我在书包中装了几本手抄原著,准备带回家学习,我们学校出门是一条比较狭窄的马路,虽然不是繁华的商业区,但学校斜对面是菜市场和几家粮店,购物的人群熙熙攘攘,还算热闹。我出校门后往东走,没走多远,看见正前方二三百米的马路两边,各有两名全副武装的国民党“宪兵”朝我走来。国民党的“宪兵”归“军统”领导,是经过严格训练的特务,是杀人不眨眼的魔鬼,是镇压革命者和劳动人民的工具。他们任意欺压百姓,常常不论男女,随意当街搜身。可以随意将“政治犯”的帽子扣在他们认为是“嫌疑人”的头上,可以随意抓人。被他们抓走的人,活着进去,很难免于一死。
在我的视线中出现“宪兵”后,我极力控制自己本能产生的紧张情绪,继续朝前走。在这个节骨眼上,一位30多岁的大嫂朝我走来。她身穿有补丁的衣服,但不失洁净,胳膊上挎着个菜蓝。显然,她是去菜市场买菜。
菜市场在傍晚临近关门前,蔬菜品种少、质量差,但价格较便宜。这时来买菜的多数是贫苦人家。我凭直观感觉大嫂是一位善良的劳动妇女,对她的信任感油然而生。在那紧急关头,容不得我半点犹豫,当大嫂和我擦肩而过的瞬间,我迅速把装有原著的书包放进她的菜篮里,并向她使了个眼色。开始她稍稍有点怵惕,但很快平静如初,会意的微笑了一下。什么也没说,就大步流星的朝菜市场方向走去,在人群中消失。就在我紧张的心情稍稍松弛时,四个“宪兵”已经走到我跟前,其中一个中尉拦住我,“你是干什么的?”他问道。“学生”。我回答。他问:“到哪里去”?我说:“回家”。他问:“家住哪里”?我将家里的具体地址告诉他们,这时,他又说:“把学生证给我看看”。我将学生证递给他,他接过学生证后,翻开学生证反复对照相片和我本人是不是吻合。在找不出破绽后,便将学生证退还给我。但命令令一个“宪兵”对我搜身。这个“宪兵”从头到脚反复搜查,一无所获。便报告排长,没查出什么东西。中尉对我说:“你可以走了”。我有惊无险的过关。
我走了一段路,有意放慢脚步,想观察一下大嫂会不会发生意外。万一出事,我将返回向“宪兵”说明书是我主动放进大嫂菜篮子里的。坐牢、治“罪”由我承担,不能牵连大嫂;如果无事,大嫂安全返回,我好取回书。我继续慢慢往前走,到了一个十字路口,仍不见大嫂返回,便走进一家小饭铺,在稍靠里面的座位,面对马路坐下,要了点吃食,边吃边等大嫂。这时,已是晚上7点多钟,昏暗的路灯全亮了起来,仍不见大嫂的身影。我想,这条马路连接的巷子多,四通八达。大嫂为了躲开“宪兵”,可能早就绕道回家了。时间越来越晚。我怀着对大嫂安全的担忧,忧心忡忡地离开了小铺。到家后,我将刚刚发生的事情告诉了家人,大家都为大嫂的安全担心。于是我姐姐立即去菜市场一带,找店铺的熟人打听,下午“宪兵”是否在附近抓过人?都说:没有。姐姐回家将打听到的好消息告诉我之后,我忐忑不安的心情才逐渐有些缓解。但是,这一晚我几乎彻夜不眠。大嫂善良、朴实的形象,一直环旋在我的脑海中。大嫂和我素昧平生,但在危急时刻,她冒着生命危险,助我逃离被捕和牺牲的厄运。事情虽然过去了数十年,但回想起这件事,大嫂在当时国民党“宁可错杀一千,不能放走一个”的血腥恐怖下舍己救人、淳朴善良的形象,立即浮现在我脑海中。大嫂的高尚情操,一直成为我在革命征途奋勇前进的推力。
为了找到大嫂,以后,我接连几天,在傍晚就到菜市场附近寻找大嫂,但每次都是满怀期望而去,毫无结果而归。
1949年,我“投笔从戎”,从军“四野”,随军南下。,1957年,我从驻地出差,途径武汉作短暂逗留,到当年出事的菜市场一带,和当地派出所寻找大嫂,因我没有提出具体线索,结果一无所获。1992年,我回武汉探亲,又曾专门寻找大嫂,依然无果而终。大嫂如果健在,当是近百岁的人了。我期待见到大嫂,报答她救命之恩,恐怕已难以实现,我只有默默为大嫂祈祷,祝愿她健康长寿、幸福美满!
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国民党越是禁止阅读马列著作,进步人士会更加冒着危险寻找马列主义著作,互相传阅。
经过上述事件后,我怀着对国民党血腥统治愤怒的心态,千方百计地寻找马列主义书籍(当时马列主义书籍属于禁书,没有关系不可能找到),到手后就废寝忘食地攻读。回想这个过程,我深切体验到,经典著作如航海的灯塔、航船的“桅杆”。品读经典,我似乎觉得自己成了一名爬上“桅杆”、登高眺望的“瞭望者”,站位高,看得远,方向明。尽管再念两年书,我就可以在名牌大学毕业。但在那战火连天的时代,我还是义无反顾地“投笔从戎”,随军南下,参加了解放赣西南、衡宝、广州、海南岛等战役以及“抗美援朝”战争,并在火线上多次立功受奖。荣誉归于党,归功于领导和战友对我的教育、支持。这其中还有十分重要的一个方面,就是马列主义经典著作对我的启迪,从中我摄取了政治营养,坚定了革命意志,增强了对党、对党的事业的信仰。终生受益。
学以致用
1942年,毛泽东同志在《整顿党的作风》中说:“对于马列主义的理论,要能够精通它,应用它,精通的目的在于应用。”青年时,我在“国统区”接触到所谓“禁书”(即:马列主义著作),之后就冒着生命危险,如饥似渴地学习,和她结下了不解之缘。参加革命后,在部队或地方,我主要是从事思想政治工作。因为工作需要,毫不夸张地说,对马列主义经典,做到了:离不开,刻苦学,坚持用。当时,部队见我酷爱马列、学有成效,让我脱产到南京军事院校,系统学习哲学、政经、国际共运、中共党史等7门课程。通过学习,我的马列主义理论水平,观察和解决问题的能力,确有明显的提升。在近70年的学习、工作中,我一直偏爱品读马列主义经典著作。在当下,潮涌而来的信息,众多渠道传来的杂音,我认定只有用马列主义著作为准绳,去分析、对照和审视,去伪存真,去粗存精,由表及里,汲取其合理成分,为我所用;对其糟粕进行批判,冲刷它对社会主义造成的负面影响和流毒。这是理论工作者、党员干部责无旁贷的政治责任。
1989年,我从工作岗位上退下来了。“人生有晚年,事业无黄昏”。我出于对马列主义、社会主义事业的坚定信仰和热爱,继续“战斗”在宣传马列主义的第一线。“休闲非吾志,甘心为党忧”。“人退志不退,余热献给党”。离休后,我义务为部队、党校、院校、财贸、医院等单位作报告500余场,直接听众约50万人次以上。从开始外出作报告,我给自己立下了四条规矩:一、不接收任何形式的报酬;二、不收受任何形式的礼品或纪念品;三、当日能往返的,不在授课单位用餐,当日不能返回的单位,不吃“招待饭”,到战士或职工食堂吃“碰饭”(与大家同吃),费用自理;四、交通便利的周边单位,不用车接送。历年来,我以实际行动兑现了自己的诺言。有的单位曾提出将授课费以我的名义捐献给希望工程、或是赠送农副产品(部队自己生产的)均被我婉言谢绝;还有的单位,将授课费寄到我家,我一律寄回,等等。这些,看似不近人情的做法,却得到了大多数单位的理解和好评,如解放军某部副政委王习效同志说:“像陈老这样的同志,我不能说现在没有,但是很少了。”他如此过奖,真不敢当。但得到长期从事部队政治工作的领导干部的认可,对我是鼓励和鞭策,坚定了我的信念,要将自己立下的规矩坚持不懈地践行下去。由于得到授课单位广泛的好评,军地有些单位聘请我为“政治辅导员”、“编外政委”等。
为了完成好授课任务,我每年自费订阅主流报刊和内部读物10多种,加上媒体赠阅的报刊约为20种左右,这些报刊是我继续从事宣讲马列主义、时事政策的“动力、顾问、加油站”。现在,我已年老体弱,但每天仍然坚持6小时左右的自学,如有报刊约我写稿,或其他任务,每天的工作时间达到10小时上下。从去年5月到现在,我在《解放军报》主管的《国防参考》杂志及中宣部主管的《时事报告》杂志发表了3篇文章。其中应征“我和《时事报告》的缘分”一文(刊登在2014年《时事报告》11期),荣获征文唯一的一等奖。
“一日得失看黄昏,一生成败看晚节”。冲刺比起跑更重要,我要“活到老、学到老、改造到老”,做一名终生学习型的党员干部,让学习成为思想品德素质、推动工作的第一动力,并坚持终生不懈地宣传马列主义。胸怀祖国,服务人民,尽倾余热献给党,留下名副其实的共产党人形象,为党旗增添光彩。
肺腑之言
最后,我想结合切身感受,恳切地向在职干部,特别是各级党员领导干部,说几句个人肺腑之言。
学习马列主义著作,新旧社会可以说是两重天。解放前,国民党将马列主义著作列为“禁书”,谁“偷阅”是要坐牢和砍头的。但革命者和有识之士,依然为了明辨、笃行、修身,以学益智,以学增才,冒着坐牢、砍头的危险,争相寻求马列主义原著手抄本(抄本传来传去,越来越破旧,后来的读者还自动负责修补抄本),充分体现对马列主义著作的热爱和信仰)。此种情形,前面已讲了许多,故不重述。
现在,党中央十分重视和关注干部读书学习,给学习时间,发读物,条件太优越了。毛泽东同志说:“饭可以一日不吃,觉可以一日不睡,书不可以一日不读”。近年来,习近平同志在多个场合强调干部特别是领导干部要加强读书学习。他说:领导干部应该把学习作为一种追求、一种爱好、一种健康的生活方式,做到好学乐学。有了学习的浓厚兴趣,就可以变“要我学”为“我要学”,变“学一阵”为“学一生”。他还说:读书是一个长期的需要付出辛劳的过程,不能心浮气躁、浅尝辄止,而应当先易后难、由浅入深、循序渐进、水滴石穿。哲人说:“知之者不如好知者,好知者不如乐知者”。“学者非必为仕,而仕者必为学”。如果全体党员、全体干部都能达到毛泽东同志和习近平同志的要求,党和国家倡导的“全民阅读、书香社会”,就会呈现在我们眼前,一个有文化修养和道德修养,一个朝气勃勃和奋发图强,一个以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内化于心、外化于行,知书达理、爱党爱国的民族,必将挺立在世界的东方,全体人民也将紧紧跟着伟大的党追逐自己的梦想!
(作者为北京工业职业技术学院离休干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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